何为百合？它与lesbian有何区别？什么样的作品才能被称作百合作品？这些问题一直在观众间引发热议。以《突击莉莉》为例，这部动画以“魔法少女打怪兽顺便在校园里卿卿我我”的经典开局，到目前为止都未出现男性角色，但在镜头表现上，却大量聚焦于女性的身体部位，这让不少观众觉得有些卖福利之嫌。
然而，《突击莉莉》却又采用了正统的“校园姐妹情”套路，与被视为百合热潮先驱的《圣母在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不禁让人思考，这样一部看似针对男性观众的动漫，是否也能被归类为百合作品？
事实上，自二十年前开始，日本的百合爱好者们就一直在争论这些问题，但至今也没有一个被广泛接受的结论。为了解答这些疑惑，我们不妨追寻“百合”这个词的根源，探讨它如何在日本的女校中诞生，又如何逐渐传播到大众文化中。
S文化源起
现代意义上的“百合”一词，与lesbian并不等同。它源于上世纪70年代的“百合族”，其内核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末的日本。在明治时期以前，女性主要留在家中，教育程度有限。进入明治时期后，女性的教育逐渐普及，各种女子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1870年舶来的教会女校与1882年东京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女高的建立，象征着日本女性教育的新篇章；1899年《高等女学校令》的实施，更是将女学生数量在短短两年内从不足一万扩至两万多人。这些高等女校的成立，为百合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土壤。
当时的高等女校通常没有初高中部，学生从12、13岁开始接受五年制教育。对于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们而言，这些学校不仅是她们接受知识的场所，更是她们在结婚前的避难所，一个“没有丈夫的公主们的国度”。这五年，是她们一生中几乎唯一可以自由恋爱的时段。
由于女性间的书信交流在当时变得尤为重要，这种交流不仅是她们情感的宣泄口，也是维系和加深与友人之间情感纽带的关键。在这一背景下，名为“S”的文化悄然兴起。
“S”文化指的是女学生之间基于精神层面而非肉体层面的亲近关系。这种文化强调的是女性间的友谊与感情交流，而非性别间的浪漫关系。
当时的少女杂志《少女画报》中，就经常刊登读者投稿的充满情感纠葛的信件，如一位名叫正木麻美的少女写给另一位名为瞳的少女，表达了她对对方的深深爱慕和思恋。
S文化的核心在于女性间的精神交流，这种交流可能涉及礼物交换、书信交流、共同学习等多种形式。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女性的感情得以抒发和深化，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情感纽带。
少女杂志与《花物语》
随着S文化的兴起，相关的文学作品也应运而生。1916年，吉屋信子在《少女画报》上开始连载被视为现代百合文学开端的《花物语》。这部作品通过描绘少女与少女间的情感纠葛，展现了女性间独特而复杂的情感世界。
《花物语》中，大多数故事都围绕“邂逅-离别”的模式展开，从相处几年的毕业、展开新的人生，到失踪与死别，再到偶然一见钟情后的短暂相遇和相思病，等等。吉屋信子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少女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
在《花物语》中，少女们的关系不仅仅是前后辈，同学、教师，甚至是偶遇的少女，都可以成为故事的主角。吉屋信子通过《花物语》这一作品，不仅展现了女性间深厚的情感纽带，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间情感纠葛的宽容态度。
此外，常出没于少女杂志的“抒情画”画师也受到了广泛的关注。这些画师通过描绘少女们的形象，成为了当时少女们的偶像，并形成了诸如“华宵党”、“虹儿党”等粉丝派别。
用花来抗拒这个世界：S文化的社会影响
S文化的兴起，不仅影响了文学作品，也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现实中，女性间的亲密交往被视为一种危险的行为，被视为可能导致品性堕落的精神疾患。然而，在文学作品中，女性间的情感纠葛被描绘得如此真挚和深刻，以至于许多女学生将其视为正常的行为。
1911年，一名叫曾根定子的女学生因被父亲告知与女校时代的密友冈村玉江的关系过于亲密而离家出走。两人随后在新泻的糸鱼川双双殉情，这一事件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也使得社会对女性间亲密关系的容忍度进一步提升。
尽管在文学作品中，女性间的感情被描绘得如此美好，但在现实中，女性间的亲密关系仍然被视为一种异常行为。这种矛盾在S文化中得到了体现，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间感情纠葛的复杂态度。
如今回顾，百年前的社会对“临时同性恋”和“真同性恋”的二元判断显得尤为傲慢。而当时的女学生们，通过她们懵懂而炽烈的情感，以S之名，探索了与姐妹间各种各样暧昧而微妙的情感关系。
这种微妙的S关系，也被《圣母在上》等作品所继承。今野也在采访中表示：“我的作品被说成是‘恋爱’的话有点不对……也不能单纯地说是‘友情和尊敬’。如果说是不同于恋爱的百合的话，那么百合的意思会相当复杂。她们（指《圣母在上》的角色）之间的关系，是很模糊的。”
或许正如《丸子与银河龙》中阿尔可与丸子的对话所表达的那样，女性间的感情，是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是一种超越词汇定义的情感纽带。
在女性间的情感纠葛中，既有深厚的友谊，又有超越友情的情感，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关系，正是S文化所探讨的核心。同时，这种情感纠葛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间亲密关系的复杂态度。
通过对S文化的探讨，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女性间的情感纠葛，以及这种纠葛如何在文学作品中得到反映，并在社会中得到容忍或排斥。这种对女性间情感的探索，不仅丰富了文学的内涵，也为现代社会对女性间关系的认识提供了宝贵的视角。
